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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品 【齐鲁·春】又见茅茅针(散文)


作者:老树听风 童生,743.85 游戏积分:0 防御:破坏: 阅读:410发表时间:2024-04-23 16:33:34

当大地上的泥土被暖暖的阳光唤醒的时候,春天的温柔也长满了枝头。和煦的阳光明媚舒适,它体贴入微地抚摸着万物,宛如一双温柔的纤纤玉手在弹奏一首甜美的交响乐,它以轻柔的万千姿态,让大地苏醒,焕发出盎然生机。
   趁着阳光静好,我独自出门,去附近的清水湖公园散步。天空在悠然微笑,鸟儿在欢快歌唱,花儿鲜艳无敌,新叶在枝头扭动腰身,洒在大地上的阳光也自我陶醉,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沉浸在这片温暖的氛围中。沿着湖畔路,我一边漫无目的地走,一边默默地享受着春天之美。远处,一片枯黄的茅草跳入眼帘,莫名其妙的冲动涌上心头。凑近一看,竟然有意想不到的惊喜。许多茅草的心窝窝里,都有一个崭新的生命,被无尽的柔情包裹着,像极了襁褓里的婴儿。
   屈膝蹲身,我扒开去年秋天季节更替的旧衣,嫩绿色的嫩芽儿在喜人的阳光照耀下格外鲜亮。长长的,尖尖的,小小的圆锥一样,也像母亲纺车上的定杆轴子。多么熟悉的场景啊,这就是大自然馈赠的童年的美味——茅茅针。
   欣喜之余,我的双手早已忍俊不禁,迅速扒开茅茅针经历了一个冬天风雪交加考验的外皮,那根长针形状的茅茅针就暴露无疑了。我的食指和拇指轻轻一吻,再稍微往上一提,冒着热乎气儿的茅茅针就脱颖而出了。
   茅茅针,在我们的方言里叫谷荻,是茅草的花苞。作为七零后的农村人,我对茅草有着无比深厚的情感。在那个生活只有穷乐呵的年代里,茅茅针无疑是青黄不接的春天最美味的零食。节令一到,我们就会涌向田间地头,似乎是寻找久违的前世之旅。
   最容易发现茅茅针的地方是一片灰烬后光秃秃的大地,一根根茅茅针朝着天空之城努力竞发,那种积极向上的力量势不可当。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是茅茅针的真实写照。“二月春风似剪刀”,它不怕;春夜冷雨潇潇,它也不怕。它像一头倔强的小毛驴一样,抻长了脖子向着心中的蔚蓝砥砺前行。
   儿时的我们只顾着呼朋唤友一起打谷荻,哪有人仔细观察和揣摩茅茅针的心思。一张张垂涎欲滴的小嘴里念念有词:“谷荻谷荻,出来扒皮!”“谷荻谷荻快出来,我们一起玩儿?”小伙伴们时而相互召唤,时而高举着手中的丰收显摆显摆,等到累了,才会一屁股实铺铺坐到地上,两腿分开,把所有的茅茅针拿出来,摆成扇子形,挑选最肥嫩的吃。扒去鲜嫩的外皮,白绒绒的嫩肉露出来了,一下塞进嘴里,细细咀嚼,一股清甜清甜的味道,流进食道,那感觉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。
   现在想来,那感觉依然犹存,只是拔出来的谷荻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味道,或许是土壤改变了性质,亦或是物质生活的丰腴改变了舌尖上的味蕾。
   茅茅针的时令性格外强,清明节过后,看起来是刚钻出地面不久的嫩绿茅茅针,顶部没有裂开,也不好吃了,嚼劲儿尚可,但是水分几乎没有了。多数茅茅针的顶部裂开了,花苞逐渐打开,形状像纺锤,两端椭圆,中间略粗,短的食指一般,长的能有两三个食指长。初开时,呈现褐红色,随着季节的更替,那一片一片白花花的地方都是茅草花絮,这就是《诗经》里说的“蒹葭苍苍”啊。随着秋风萧瑟的威严,茅草花絮的绒毛越来越细腻,越来越柔软,趁着一场风儿带着孩子飞往诗和远方,借着雨滴或者露珠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家落户,繁衍生息。徒留一眼秋水的花茎,遇到勤劳手巧的人们,也会被做成笤帚,编成收纳盒,加以碎布装饰,足以惊艳今天那些昂贵奢侈的所谓品牌。革命战争年代,茅草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。草帽,草鞋,蓑衣都是功臣,至今在长征精神纪念馆里尚有样品展出,当我给孩子们讲述那些真实的曾经时,孩子们都难以想象。草鞋,陪伴着革命前辈打鬼子,爬雪山过草地,直到最后新中国成立。这些,岂能是今天福窝里长大的孩子们能想象到的呢?让孩子们牢记历史,才会有前行的动力。
   一分钱一块糖的年代里,能吃到糖的孩子或许仅仅是过春节期间。相对于我来说,讨到一分钱的难处堪比登天,还不如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。平平常常的茅根,便是我们唾手可得的美食。茅茅针遍地开花之后,茅根便成了我们解馋的最佳目标。锄镰锨镢都会派上用场,我们挖出茅根,顺势一拽就会出现长长的白胖胖的一根。抖落抖落附着的泥土,一手抓一头,另一只手使劲一捋,然后在衣服上一胡拉土,就塞进嘴里嚼着玩。那淡淡的甜甜的感觉,满足了多少孩子童年的味蕾。
   村赤脚医生五叔说,茅草浑身都是宝,茅根不仅含糖量高,老少都喜欢,还是一副中药材,具有清热解毒利尿,去水肿之功效,还因其含有丰富的纤维,具有清洁牙齿的作用。难怪在我们不知道牙膏牙刷为何物的年代,牙齿还能那么白呢。
   据说,茅草的种类很多,我们鲁西北属于黄河下游冲积平原,多数都是长白茅。根系发达,繁殖能力强。沟沿,河滩,湾边,路旁,树下,房前屋后,更不用说荒野,它不怕贫瘠,只要有一丝生存的机会,就会有茅草的身影。细长的叶子扁平略,坚韧有力,宛如一柄长矛,或许这就是它名字的来历吧。
   一阵微微的风儿拂过,茅茅针傲然挺立着饱满的肚子,纹丝不动,像个倔强调皮的孩子。我拔了一把茅茅针,托在掌心宠溺地看着。这是大自然赋予大地之子的最好的礼物,曾几何时,解馋,饱腹,甚至救命,何等珍贵!随着时间的推移,茅茅针正在慢慢消失,或许是没有生存空间之故吧。土地越来越宝贵的今天,哪会有空地长野草呢。即使公园,为了美观,也在各种设计范围之内绿化,不会有杂草丛生的现象出现。这片茅草的出现,实属侥幸。或许管理人员和我有一样的想法,茅草生存能力强,应该也是环境绿化的主角,不应该被剔除。茅草的一年四季,都很有特色,管理好了,也是一道独特靓丽的美景,何必强求移栽而来的不易成活的金贵之物。
   长椅上,一老夫妻逗弄着可爱的小孙子,眉眼之间都是倾心喜欢和满满爱意。孩子明亮清澈的大眼睛,被我手里的茅茅针吸引住了,眨都不眨一下。我笑了,俯身送到他面前。孩子的小胖脸,立即绽开成美丽的花朵。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又合拢,最后羞涩地躲进两老人中间,抓住奶奶的手伸到我面前。茅茅针都放在奶奶手心里,他才安静地道谢。那满足的小表情,那甜甜的声音,能够治愈一切。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子,白皙的双手在阳光映衬下,泛着红晕。她不时低头看看车里的孩子,满足的微笑溢满眼角。我把茅茅针递给她,唇角勾起的微笑立即醉染了整个春天。车里的小娃娃也急忙扔掉手里的玩具,伸开小手表达着强烈的欲望。拄着拐杖锻炼身体的老人,在老伴儿的搀扶下,亦步亦趋,步履维艰。我把茅茅针捧到她们面前,老妇人连声道谢,轻轻扒开,放进老伴儿的嘴里,又放进自己嘴里。两位老人缓慢地咀嚼着,似乎嘴里不是谷荻,而是岁月静好的味道。随后,老人向我道别,继续蹒跚而行。我不仅感慨:人的一生,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,房子、车子等身外之物都是浮云。无论有多少财富,健康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那个数字,健康没有了,一切都是零。
   柔和的阳光,洒满了那片枯黄的茅草,催促着茅茅针快点儿出来约会。漫步其间,宛如置身于柔和的旋律。我再次屈膝蹲身,张开双臂,用笨拙的手指,扣动一根根稚嫩温暖的弦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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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编者按】温暖如春的语言,欢快明朗的氛围,由此及彼的讲述,使得文章有种“妙手偶得之,文章本天成”的韵致。茅茅针,这大地上寻常可见的物种,在作者笔下,又添风姿。生长环境、身形样貌、功用效能与分布范围,被一一阐述,恰教科书般完整清晰。间或穿插的童年趣事,来源于生活本身,却鲜活了读者的记忆,引发共情。文章有溯源,有观点,有历史,也有个人思想上的延伸与拓展。结尾段落尤其喜人,茅茅针已经不再是一种植物,而是一份爱心与春天的问候,送与孩童,送与老人,送与岁月,送与天下所有的所有。作者在意象的经营、语言的提炼、典籍的运用上有独到之处,段落之间的衔接、转圜流畅自如,对自然环境的关注与人生感悟极深,多有哲思闪现。一篇恬淡温煦又蕴藉丰富的作品!推荐共赏!【编辑:紫玉清凉】【江山编辑部?精品推荐F202404240003】

大家来说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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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紫玉清凉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3 16:35:12
  拜读老师佳作,祝老师文安笔祺!
紫玉清凉
回复1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老树听风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3 20:52:44
  感谢总编老师精彩编按与鼓励!遥祝安好笔丰!
2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紫玉清凉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3 16:36:29
  茅茅针,我童年时也特别喜欢吃。每次寻到,比捡到宝贝还要欢喜。这篇文,让我重回童年,并对茅茅针有了更深的了解。问候老师!
紫玉清凉
回复2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老树听风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3 20:53:37
  感谢总编老师共鸣!一代人的美好记忆!遥祝开心快乐幸福安康!
3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成敏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4 17:52:07
  打古笛,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,那时候荷包里鼓鼓的,小伙伴们坐在一起,看谁的多,吃的可香甜了。
4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李岩        2024-04-25 13:28:40
  老师的笔触很真实,厚重,白茅根清热解毒,利下,是个非常好的药材,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亲切的叫法。为作品点赞。
5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万重山        2024-05-01 11:58:14
  作品既有儿时吃茅茅针的回忆,也有关心下一代不忘艰苦岁月的思想;既有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的举动,也有没有健康一切都是归零的感悟;既有关于茅茅针的丰富知识,也有对茅茅针对人类做出贡献的感恩之心。
   佳作欣赏学习点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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